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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溯洄从之

（八）瑶台一梦1

 

这梦有点长，估计还要做好久，后面两篇没准有福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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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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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会儿，阿瑶……”

这缓流的低语对金光瑶仿佛是一道温柔的咒语

 

金光瑶忽而感觉自己在下坠，他迷离的视野里有恍惚的光影，想看的真切却又只是一片黑暗。他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徒劳的挣扎了很久却什么也没碰到。内心深处有什么在黑暗中滋长，耳边混沌中漂浮着嘈杂的声音，眼前模糊闪烁的东西，慢慢清晰。

 

熊熊燃烧的烈焰仿佛要将他吞没。火海中要将人熔化般的炙热、刺鼻的气味和刺眼的烟雾，仿佛一切都变得无比真实，思绪混沌的金光瑶骤然一惊。

还不等金光瑶思考，眼前竟然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努力集中精神看去，那身影却已经站在阁楼上看着他。

金光瑶强忍着浓烟和炙烤又定了定神，环顾发现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便是他长大的地方。而那间阁楼是他的房间。

当他睁大眼睛仔细辨认，不由心跳加速不可置信的幽幽念了一声。

“娘……”

“瑶儿过来”站在远处的女子在温柔的轻声呼唤他。

金光瑶在这无比熟悉的呼唤声中，慢慢回想起来，这是他曾经经常梦到的场景。虽然那件事是他假薛洋之手，但不知为何，自从薛洋回来复命后，这梦便经常出现在他脑海中。

金光瑶着魔般的寻着孟诗的声音上了摇摇欲坠的阁楼。

“瑶儿，你看娘准备了这么多，你喜欢哪个？”

薛洋放火的时候孟诗早已病逝，可不知为何，金光瑶的梦里，她却总是出现在这片火海中。

此时金光瑶低头看看自己，好像又变回了十几岁的小孟瑶，身上还穿着粗陋的衣服。

“娘，瑶儿都喜欢……”

金光瑶竟然想伸手去抱住她，在以前的梦里，孟诗的样子总是模模糊糊稍纵即逝，而这回一切竟都如此真切，金光瑶甚至将身后的烈焰都抛在了脑后。

“不能都要，你只能选一个”孟诗笑盈盈的看着金光瑶，似乎饶有兴致。

金光瑶记得，小时候一次生日，孟诗为他准备了很多东西让他选，就好像人家小孩满月的时候要抓周，但孟瑶出生在这勾栏当中，孟诗当年勉强生下他尚且自顾不暇，又有谁会想着为他满月庆祝呢。于是过了很多年，孟诗也许是觉得亏欠儿子，便在他生日的时候象征性的想要补上。金光瑶还记得，当年他是很不耐烦的。

而现在，金光瑶看到此情此景，忽然眼睛里一阵酸涩。他很认真的坐了下来，用手指了指榻上众多玩具中的一把短小的木剑。孟诗见状非常高兴

“瑶儿真有出息，以后肯定能像你爹那样了不起”

听到这些金光瑶有些黯然，他想去拉孟诗的手却又不敢，因为每次他在梦中要触碰她的时候，梦就醒了。

“娘，这里危险，咱们出去说话好不好”金光瑶保持着温柔而平静的语气说道。

“瑶儿，你选好了，便去走自己的路……娘，就在这等你回来”孟诗及其温柔而期待的神情，让金光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可是，娘，我想带你离开的，我真的想的……”这或许是金光瑶藏了许久却终于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孟诗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突然在孟诗和金光瑶之间窜出一道火焰，金光瑶本能的侧身躲过想去救孟诗，可突然脚底的木板坍塌，金光瑶在坠落中眼睁睁看着孟诗的脸在火焰中慢慢消失。

“娘！娘！……”

金光瑶情不能已的不断哭喊着，可是他的声音也像是被吞没般的越来越小。四周渐渐暗淡下来，他觉得自己的魂可能真的要散了。

“我这是，要再死一次了吗……”

 

黑暗似乎很长很长，金光瑶不知道自己在其中飘了多久，浓重的寂寞和莫名的恐惧围绕着他，他心有不甘，但终于支撑不住，他觉得蓝曦臣一定在某处看着他，想到这他竟自嘲的笑了起来。

“蓝曦臣……你究竟要怎样……”

他干脆直接闭上眼，什么也不在想，任凭这魂散去也好，总比面对这无尽黑暗要好。

 

 

金光瑶感觉自己又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心里的疼痛还没有消散，而周围又继续上演着另一场混乱。

“又是……火？”金光瑶呢喃着，迷离的睁开双眼。在他生命中经历过很多触目惊心毕生难忘的大火，而眼前的场景却是陌生的。

“快！快！那边还有，搬出去直接到后山集合，别让温家的人发现！你们两个跟我去密室！”人声伴着噼噼啪啪的火焰焦灼的声音在耳边，浓烈的烟雾和不时落下的焦黑碎屑映着满眼的烈焰让人窒息。

金光瑶寻声而去，看到一个带着抹额一身白衣的焦急身影，这是……蓝曦臣！

金光瑶惊讶之余，又驻足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空间，已经被火焰撩着的帘幕那平日里清新淡雅的卷云纹也似是在惊恐中挣扎。

他心里约莫知道了这是哪里，这场大火他只有模糊的听闻，当初为了不勾起蓝曦臣伤心的回忆，他甚至都不曾主动问过其中细节。可为什么他现在能看道这些场景？而且细节都如此清晰…….

“喂！你爹你大哥都不管了你在这强出什么头！你看看你，都快站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这遥远的声音来自屋外，金光瑶正要走近看个究竟，回头却对上蓝曦臣那焦虑和愤怒交织的脸，他站在金光瑶的身后，像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浑身颤抖呼吸急促的瞪圆了眼睛盯着窗外。金光瑶从未见过这样子的蓝曦臣，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群身着温氏家袍修士在围攻一个蓝氏少年，他虽功力扎实资质极佳但终是年少修为怎敌得过温氏重重围攻，终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此时一个温家公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轻蔑的看着他冷笑了两声，突然拔出佩剑狠狠的往那少年腿上刺了过去。金光瑶认得他，不是别人，正是温家大公子温旭。

“不！忘机！！……”

蓝曦臣的声音不大，却满含着悲愤与心痛，金光瑶转头看着他，本来已经拧紧的眉毛已经扭曲成了极端的弧度，他紧紧的咬着牙颤抖着，泪水默默的夺眶而出。

金光瑶从未见过蓝曦臣流泪，蓝曦臣总是让人感觉天大的事也能沉着应对，看着这个陌生的蓝曦臣，心里一阵绞痛。可转念想想，他敛芳尊又何尝不是在人前八面玲珑谈笑风生，私下受了多少委屈荡平了多少凶险又有谁人知。

金光瑶下意识的想去抚平他的泪痕，还不等他伸出手，蓝曦臣身后一名蓝氏少年说道“泽芜君，藏书阁已经完全烧起来了，怕是不行了……”

只觉得蓝曦臣瞬间仿佛被抽了魂魄般，他转身问道“抢出来多少！”

“还不到一半……”那名少年低头愤恨的说

“密室呢？！”

“大部分抢出来了，可现在入口被火封住了，还有几箱没来得及…”

“什么！那可是我们蓝家几百年的积淀！……不行！快随我来！”

说着，蓝曦臣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咬着牙头也不回的又向火海冲了过去。

金光瑶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木木的看着这一切，突然窗外又是一阵嘈杂，一众蓝氏修士将蓝忘机强行扶到了一边。

“不，不能进去”这是蓝忘机的声音。

“哼，你们自己都烧了，还不让人进吗！”

突然藏书阁内部一阵爆燃，烈焰像魔鬼般从藏书阁的一角喷出，吓得已经踏入院门的温家修士节节后退。

“罢了，等烧差不多了再查也不迟”温旭摆摆手道

此刻，蓝曦臣正指挥着手下的蓝氏弟子一箱箱将密室中的古籍搬出了藏书阁，从密道偷偷运往后山。金光瑶跟了过去，看着满身满脸都是灼烧熏黑的蓝曦臣，等到最后一箱书籍运出自己才动身打算离去，他转身的一刻不知为何定了定身，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火海即将坍塌的藏书阁，而金光瑶就站在他眼前，不过他知道这个蓝曦臣看的并不是他。

这难道是蓝曦臣的记忆 ……或是，梦境？

蓝曦臣终于还是含泪离开了，金光瑶下意识的跟了过去，却被突如其来坠落的木梁砸中昏了过去。

 

一阵恐怖的窒息感过后，金光瑶的呢喃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惊醒。他觉得全身都湿漉漉的，背后好疼好疼，那种侵入皮肉直到骨血的疼。此刻他正趴在地上，周围是还未燃尽的废墟，他抬头看了一眼，便发现这已经不是蓝家藏书阁，无奈的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金光瑶不明白，为何要让他想起这些，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不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件事。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也是他无法忘记的一场大火。

“孟瑶！”这声音……果然是他

金光瑶艰难的爬了起来，正想要说话，却发现在前方不远处还趴着一个人，正是当年的自己。

少年的孟瑶抬头，看见天上御剑而来的人一脸担忧，正是当年的蓝曦臣。

 “孟瑶，上来，我带你离开”年轻的蓝曦臣向少年孟瑶伸出了手。

梦中，蓝曦臣的手似乎伸的更近了简直马上就要碰到孟瑶的脸，仿佛只要一抬手就能够到。

金光瑶有一种想一把抓住他的冲动，可就像在藏书阁那样，他与那个蓝曦臣根本碰触不到。

“这个给你”此时少年孟瑶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锦囊放到了蓝曦臣伸出来的手里“找到图上的地点，是我私藏物品之处，够隐秘，带着你的人和物去那里吧……”

“你不来？”蓝曦臣为难又担心的问

金光瑶在一旁看着蓝曦臣的剑一直不稳，心想，如果当初我就这样上了他的剑，不知会有什么不同。想到这金光瑶心里笑了笑，……也许，至少我们能在那时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此时，少年孟瑶也缓缓的站了起来“泽芜君灵力尚未恢复，带我便有风险，何况我还有未尽之事……”孟瑶微笑着看看蓝曦臣，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放心，我自有办法脱身，事后也会去那找你”

“你确定你能行吗？”金光瑶旁观着蓝曦臣的表情，他真的是很担心他，只可惜当年……

“泽芜君你不赶时间吗？再晚等天亮了怕是温家的人就要追上了”

少年孟瑶似是故作镇定，言语直接戳中了蓝曦臣的要害。但在他背后的金光瑶知道，那个时候，他身上的剑伤还在淌血。他有一段时间总在想，那个时候自己究竟是不是在逞强。

蓝曦臣皱着眉头实在难以决断，半晌像是下了决心，将身上带着的一块东西交给了少年孟瑶

“我寻到地方会布下结界，你带着此物方能进入，我会等你”

说罢，就转身御剑离开了。孟瑶看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块绘着卷云纹的玉佩，火光下没勉强看得清“泽芜”二字。

金光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怀中的衣兜，当他再抬头一切却像云雾般随着蓝曦臣御剑离去的方向散去了。

 

金光瑶的思绪却还停留在那里，当年蓝曦臣御剑离开后，他便大开了杀戒，那些曾经作践他的人。想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

 

这又是，他的梦。

金光瑶渐渐明白在自己的梦中他便能五感相通感同身受，而在蓝曦臣的梦中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金光瑶在黑暗中摸索着，他几乎能确定，这一切都是蓝曦臣做的。可是这又是为何？即便实在前世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提及往事，他那个人，金光瑶很早就非常了解了。虽然总是笑盈盈的很温柔，但从来不是个通透之人，若他不愿为人所知，便会将其隐藏在那一双如同幽水深潭般的眼睛背后，任谁也无法窥伺。

 

当金光瑶再次睁眼时，周围竟是一片绿意盎然流水潺潺莺歌燕舞。

“孟瑶？醒醒……怎么在这睡着了？”

金光瑶迷迷糊糊的寻找着声音的方向，是，蓝曦臣！此刻蓝曦臣还是那个双十年华的模样，脸上身上都已不复烈焰中的狼狈，一身卷云纹道袍连同头上的抹额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笑盈盈的，正弯着腰向金光瑶拱手行礼。

“泽芜君？！为何像我行如此大礼？”金光瑶发现自己的嘴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在说话。不仅如此，连身体也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或者说他仿佛在另一个孟瑶的身体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君为姑苏蓝氏厚恩，当受得此礼”蓝曦臣和煦温暖的声线就像春日阳光般让人感到舒适亲切。

“……别，别这么说，我……身份卑贱……”而此时的孟瑶却似乎十分紧张，连眼神都不敢直视于他。而蓝曦臣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笑着伸出手示意要拉孟瑶从地上起来，并一边拉他一边缓缓说道“人道事无常态水无常形，望君莫要妄自菲薄才好”

孟瑶听到这话笑了笑不置可否，随着蓝曦臣的力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跟着蓝曦臣一同走去。

“……这里隐秘你们大可放心将东西暂存于此待日后时机”孟瑶淡淡道，他一路有意无意的总会看向蓝曦臣的侧脸，蓝曦臣却只是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只有与他交谈的时候才转头认真的看着孟瑶。

“……你今后作何打算？”

而当蓝曦臣看过来，孟瑶又会将视线收回。

“父亲不肯认我大概是觉得认了我也没什么助力吧，我，还是想证明给他看……”

他们就这么在缓缓的在林间漫步，斑驳的树影投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光影流转斑驳一片。

“如今玄门不比从前，你可有计划？”蓝曦臣在一颗大树下站定。

“兰陵金氏是去不得了……其他……我也不是很懂”孟瑶见状也停了下来，无奈的看了看天。

蓝曦臣思考了片刻，便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着说

“清河聂氏宗主与我是故交，他为人刚直正派，你若是想我可助你……”

“不，不必了……这种事还是看我自己的仙缘吧”

孟瑶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胸口，似乎金麟台上那一脚踹的他还在疼，他没有去过除了金麟台以外的玄门，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玄门宗主都如他父亲般的脾气，想想还是不要给自己太高期望比较好，而且万一事有变故蓝曦臣岂不也尴尬。

而蓝曦臣似乎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再做勉强。忽而孟瑶的眼被明晃晃的闪了一下，扭头看过去竟是蓝曦臣的佩剑反射了阳光。

“此剑名为朔月”蓝曦臣看到孟瑶的眼神，了然说道。

“这剑，真好看……朔月……”孟瑶不由的看向蓝曦臣那双幽潭般的双眼。

“……我相信，你不久也会有自己的佩剑”蓝曦臣手扶上孟瑶的肩微笑道“到时候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孟瑶看着蓝曦臣那双幽静深邃的眸子，仿佛要被他吸进去般呆呆的看着，画面就定格在那一刻。

“名字吗，其实很早我就想好了”金光瑶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才突然反应过来，蓝曦臣的梦里怕是不会出现“恨生”的。

 

金光瑶很确定的知道，那年在蓝曦臣大火中御剑离开之后他们就没再见面，直到几年后孟瑶拜入聂明玦坐下作为副使才与蓝曦臣再相遇。但这个情景他似乎也似曾相识，那种仿佛蓝曦臣身上特有的暖暖的氛围。

这是否是蓝曦臣心中所想？

蓝曦臣和孟瑶终于渐渐走远了，金光瑶却被留在了原地目送二人，此时暮色将至金光瑶一个人静静的听着不远处潺潺的溪流，心中竟有些释然。

也许当年若他真的回来找到蓝曦臣也该是这班光景吧……

此时，金光瑶忽然感觉有人将手轻轻的搭上了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去却是一阵西风卷了几片叶子飞过空空如也。

 

金光瑶觉得有些倦了，便走到溪流边，伸手捧起一弯清水在脸上扑了扑。他虽然还是不知道这幻梦之境究竟要他如何，但也已不复开始的抗拒。他又伸手弯了几捧水喝了两口，才发觉这水清凉甘甜四甘露般沁脾醒神。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又轻又密的脚步声，金光瑶闻声寻去却看到不远处有两个身着白衣的小男孩。其中一个正在追着另一个跑，一面跑还一面说着什么。似乎追的那个比在前面走的那个要大一些。

“兄长不要再跟了”小的那个孩子回头说道

“你这般，叫我如何放心，回去叔父会怪罪的，平日里你是最听他话的，今天是怎么了？”金光瑶看着这两个孩子长的又有九分相像，大一点的已经束了卷云纹抹额，小一点的只穿了件卷云纹长衫。

那个大一点的孩子不是别人，金光瑶一看便知这是小蓝涣。而那个小的，不用说便是他弟弟蓝湛。

“兄长，我……”小蓝湛似乎自知有些理亏。

“忘机可是来寻那花斑野兔的？”小蓝涣柔柔的问道

“……嗯”

“平日里就看你喜欢逗弄它，这几日却是没见它出现”

“已有三日了”

“你可是担心它？”

“嗯……它总是独自……”小蓝湛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有些担心。

“也许它找到了伙伴，便不再需要独自了”小蓝涣温柔的说道，把手轻轻搭在了弟弟肩上。

金光瑶注意到小蓝湛手里还攥着几颗沙果，应该是给兔子准备的。小孩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树林深处，好一会儿他似是有些失望。

“别担心，忘机日后也会有自己的伙伴，人总会找到自己的伙伴……”小蓝涣继续温柔的抚慰着小蓝湛。

谁知小蓝湛却突然说“……兄长……忘机知错了……回去领罚”

小蓝涣似是早有准备，平静的说“我向叔父替你告了假”

“不，错了，就要罚”但小蓝湛还是很坚持

“好，快宵禁了，那咱们回去一起领罚”少年微笑着柔柔的说

“……”

 

金光瑶看年幼的蓝曦臣领着弟弟，把带来的几颗沙果在草地上放好，便动身往回走。他此时也不知该去往何处，便也跟在两个小朋友的后面。

一路走一路夕阳恍惚光影斑驳，金光瑶时常看到些蓝曦臣的少年光景，不同于世人眼中的世家公子，也许是因为父亲常年闭关，蓝曦臣从小就被当做家主培养，蓝启仁对他格外严格。然而蓝曦臣生性温和无争，天资也高，无论学业还是家中事物都能处理的妥当。只是即便是面对弟弟蓝忘机他似乎也很少吐露心声，更多的时候他的出现意味着排忧解难和化解干戈。

金光瑶看到了他对自己的约束和克制，更甚于他人的严格。但他总是微微的勾起嘴角，看到他的人都感觉如沐春风。

金光瑶看过少年的蓝曦臣为了家族事务如何暗自头疼不以，看过他为了不让琐事影响修为学业而挑灯夜读，看过他为蓝氏远离玄门纷争而违心的选择隐忍退让，看过他为了弟弟蓝忘机而或喜或忧，甚至看过他为能见闭关的父亲一面而独自苦恼。想来，也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是在金光瑶看来蓝曦臣所坚定而行的所谓正途，对于那时的金光瑶来讲却可能是一条绝路。前一世，金光瑶时常会想究竟为何他对蓝曦臣会如此不同，在金光瑶眼里蓝曦臣常常就像一朵美丽干净的云，漂浮在遥远的触不可及的天空。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蓝忘机被称为蓝氏双璧，又是什么时候蓝曦臣被人奉为世家第一美男子的，怕是已经无人记得，仿佛他生来就是一般。

但金光瑶知道，蓝曦臣的心中一定有那么一块地方，安放着被自己藏起来的另一个蓝曦臣，就如同金光瑶自己一样。

想着想着，金光瑶竟然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无论如何他还是有些羡慕蓝曦臣的，不知道如果角色对换，蓝曦臣还能不能保持“立身雅正”。可这世界总没有“如果”二字，总有人马失前蹄，也总有人有惊无险。

一路跟着的两个孩子似乎慢慢长大了，身材渐渐修长，而蓝曦臣那温和的笑容却从未改变。

 

忽然前方出现一片密林，金光瑶走近的时候，两个少年已经不见了。此时天色已经非常暗淡，树林中恍惚有人影闪动，金光瑶深吸一口气，预感到又有什么事要发生。

金光瑶越往林中走煞气就越重，直到他走出林子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台废墟。而就在那骗废墟中正回响着一片杀伐之声。

“不夜天……”

金光瑶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他登上城楼看去，下面已经是血光一片尸横遍野。

而场地中间的玄衣男子似乎已经疯魔，他手上动作片刻一道阴光扫过，煞气瞬间飙升……地上的所有尸身都开始蠢蠢欲动。

“阴虎符……”金光瑶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他看到的情景，此时站在更高地方俯瞰，这场面又是另一番震撼。

忽然金光瑶好像有些恐怖的记忆苏醒了一般，身体不能控制的有些发抖，他记得那一次他在一片血泊中艰难的寻找一条求生的路，可周围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走尸和满天的血腥，他最终还是因伤势极重而昏了过去。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在高台之上。

此刻他眼前重演的景象使他不由的在视野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他记得当时他也受了重伤。

不多时他果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这边艰难的飞来，他的剑已经有些不稳，手里似乎还搂着一个人。

“那是……”

金光瑶睁大了眼睛看着有些踉跄的蓝曦臣御剑靠近，手里的人正是自己！

“难道是他把我送回来的？！为何他从未提起过……”

金光瑶一直只道是金家人多势众勉强保的他顺利突围，怎想到竟然是蓝曦臣！

只见他浑身血污，腿和手臂都已负伤，脚下的剑也抖得厉害。

蓝曦臣勉强将昏迷的金光瑶交给金家留守的修士，便问“金宗主何在？”

“额……金宗主刚刚回去求援……”留守的金氏弟子答道，蓝曦臣听闻顿了一下，并未显露半点情绪只是淡淡道。

“……好生照看敛芳尊，他被煞气所伤，若形势不妙便送他回金麟台”

“额……好……”金家弟子此时也全没了平时的傲慢，迅速找来了些丹药给金光瑶服下，再抬眼蓝曦臣已经飞远了。

站在一旁的金光瑶没太在意金家人是怎么救治他的，反而目光随着蓝曦臣而去，只见他又顺手救下几个蓝家修士，之后在空中吹响裂冰。

一阵凛冽的萧声似乎对周围一定区域的邪物起到了些许作用，趁此刻蓝曦臣找到了蓝启仁道“叔父快撤！”

原来那里是蓝启仁混战之地，而蓝氏子弟也大多环聚附近。

“阴虎符失控，能御剑的先走！我去救其他人！”

“泽芜君！”似是蓝家弟子的声音

“快走！”

金光瑶想着，其他人大概值得他就是他弟弟含光君吧，不过含光君那时可还需要别人施救？

就在他想的时候，听闻远处传来一阵灵力爆裂的巨响，只见一道蓝色飞剑划破天际瞬时降下咒印扫除一片走尸，而蓝忘机正站立在那一片血泊之中。眼看开出一条血路，蓝忘机也顾不得伤势御剑而起，直奔场地中央的魏无羡而去。那速度简直快的惊人，完全不像刚经历一场大战灵力即将耗尽的人。

金光瑶转头看向蓝曦臣，看到他想追过去却终因体力和灵力不支而最终无法前行。只好同其他蓝家修士一起打坐调息。蓝曦臣满脸愁容却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蓝启仁问道“忘机现在何处？”蓝曦臣眼神看了下左右同在打坐调息的其他玄门修士，似是有些为难，半晌只能答道

“叔父先调息要紧……忘机他……暂时无事……”

可能蓝启仁从未听过蓝曦臣如此这般敷衍的讲话，似是有些不悦，可的确如蓝曦臣所言，安全考虑还是马上调息恢复灵力要紧，于是便也先不再多言。

金光瑶看着满脸血迹呼吸还有些急促的蓝曦臣，心里竟暗暗发紧……

他记得这事后再见蓝曦臣已是多日之后，金光善叫了各家家主来商议围剿乱葬岗之事，那时的蓝曦臣已不似平日的和煦，满脸的愁容丝毫没后消减。

之后金光瑶将蓝曦臣请到绽园喝茶，在他再三关心安抚下，蓝曦臣才将蓝忘机与魏无羡的事说与了金光瑶。

当时蓝曦臣看着自己的手，很是难过的说“那三十三道戒鞭有一多半是我……”

看着那样的蓝曦臣，金光瑶记得自己当时甚至有一把将这个男人搂进怀里的冲动。

而此刻，他竟也有了同样的冲动。

正在专心打坐的蓝曦臣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忽然在转头望向了金光瑶的方向，金光瑶起初并未在意，因为他知道蓝曦臣的梦中他是看不到他的，梦中的蓝曦臣应该是在看别的……可是这边又有什么让他看的如此专注……

金光瑶下意识的顺着蓝曦臣的目光回头一望，顿时三魂七魄散了一半，眼前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提着刀向他走来“聂明玦！”

而且不是活的聂明玦！这个聂明玦青筋暴突浑身惨白没有意思血气，眼眶中只有眼白没有瞳仁。

“这……这……”

金光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对于聂明玦仍然有如此深的阴影，无论活的还是死的都是从心底里的恐惧。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蓝曦臣的梦吗？为什么聂明玦会看到自己？！

此时，聂明玦提着刀已经冲了过来，扬起手就要砍下去，可悲的是金光瑶竟然发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了。

“阿瑶！快跑！”金光瑶身后传来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蓝曦臣！

金光瑶下意识的侧身回头，而此时霸下已经落下，只见一道幽蓝的灵光一闪，朔月硬生生的接下了霸下的刀刃，顷刻间灵光肆溢仿佛惊天霹雳。

“愣什么！快跑！”金光瑶完全蒙了蓝曦臣也看得到他，他心中慌乱一时间慌不择路竟闪向了高台的死角。

“大哥！你醒醒啊！”蓝曦臣声嘶力竭的喊向聂明玦，却毫无用处。

聂明玦发觉了金光瑶的动向，转身追了过去，再次举起长刀劈砍起来。金光瑶一阵躲闪节节后退，终于还是被逼进了死角，而聂明玦也仿佛因为屡次劈砍没有得手而戾气暴增，这一刀高高举过头顶似有石破天惊之力。

金光瑶看着霸下劈下来那一瞬仿佛看到身旁一双白玉雕般的手向自己伸了过来拉住自己的衣服躲向一旁，而下一刻霸下落地顿时天地震动，金光瑶第一感觉脚下的石砖崩裂，而紧接着似乎天地都开始崩裂，剧烈的震动将金光瑶摔了出去，他惊恐着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眼前出现了蓝曦臣的脸，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抓住金光瑶，可突如其来从周围涌出的凶尸已经遮天蔽日，最终吞没了金光瑶眼前的最后一丝光线。他看到的最后的影像，是蓝曦臣悲伤的双眼。一如七年前观音庙那晚，金光瑶最后看到的那双眼睛。

黑暗中金光瑶仍然伸着手，虽然抓不住任何东西，但他一直努力的寻找着可以抓住的东西，他再一次坠落到混沌之中。又是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周身的力气慢慢被抽离，意识也渐渐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他所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血腥的味道。

“蓝曦臣，看来，你还是无法渡我……”

 

 

“嘿，你怎么躺在这？”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在响。

“这是……在跟我说话吗？”金光瑶混沌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明，五感也还很模糊。“好像很暖和，周围很亮……”金光瑶困难的努力睁开眼睛，一阵刺眼的光线袭来他下意识的举手遮挡。

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吸进来的空气填满胸腔，“这是……金星雪浪的香味……”金光瑶扭头看向周围，世界仿佛是颠倒的，周围有很多歪歪斜斜的白牡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颠倒的只有他自己而已，他此时正穿着金星雪浪袍躺在一处牡丹从中。

“喂！我跟你说话呢！敛芳尊，你好兴致啊！”这回少年的声音清晰了不少

金光瑶适应着光线，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闪耀的金星雪浪纹饰，又抬头眯起眼看向对他吼叫的人

“薛洋……”

金光瑶终于将视野成功聚焦，他看着眼前这张稚气未脱的少年，咧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你没失忆嘛，云梦的事儿我给你办妥了，接下来该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