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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溯洄从之

(二十九)度化

 

“叔父!”

蓝曦臣望向冥室敞开的大门,门外已是夜色弥漫,蓝启仁挥手点亮了四周的烛火,面色暗沉微微愠色。他走近了蓝曦臣肃然问道

“……听闻今晨景仪带回来一颗头颅,现在状况如何”

“在此,目前并无异样”

蓝曦臣向缓步走来的蓝启仁行了礼,却未见蓝启仁的脸色有所缓和,他眼神扫过立在一旁的金光瑶,神情更加肃杀

“为何纵容外姓门生进入冥室”

“是我……”

蓝曦臣拱手刚要掩饰却被金光瑶抢先开了口

“是我自己闯进来的”

“阿瑶”

蓝曦臣暗暗倒吸一口凉气,而金光瑶这一承认,他便是有心袒护也无从开口了。而蓝启仁的面容仿佛又沉了几分。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纠察金光瑶的事,而是拧着眉头转向蓝曦臣道

“……罢了,曦辰,先与我一同将这颗头颅封印起来,别的事一会儿再说”

“叔父,这头颅有何不妥吗?”

蓝曦臣从小到大一向从容坦荡,此时竟是从心中生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蓝启仁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面色更加不好了,但还未等他发作。金光瑶已经垂首立于他面前,又是深深的行了一个礼,缓缓道

“这头颅的确有古怪,但家主和蓝先生不必担忧,它已经被我封印了”

蓝曦臣愕然,蓝启仁也一时有些惊异,这头颅上没有画任何咒印也没有一道符篆,若是已经被封印那金光瑶使用的定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术,而异的则是金光瑶对待自己尸身的态度竟是如此从容。很难想象普通人见到自己的头颅摆在眼前还能如此淡定冷静,但转念一想此人毕竟做过一世仙督,心机深沉倒也无可厚非。

“蓝先生若有疑虑不妨一试”

金光瑶让开了身形,将盛放头颅的托盘归位于阵眼之上,蓝启仁防备的神情丝毫没有消减,他先是扫了一眼站在身侧垂首不语的金光瑶,又看看这颗保存的十分完好的头颅。半晌,伸出手在空气中用灵力画了个符,推了过去。只见淡蓝色的灵流组合成奇异的纹路包裹着头颅,映的那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阴诡,片刻,纹路消散没有任何异象。蓝启仁捋了捋胡子许久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阿瑶,你说的蹊跷怎么回事”蓝曦臣终于还是开口问了,金光瑶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微微笑意说道

“蓝老先生此般匆匆赶来定是得到了消息,家主不如还是先处理要紧事”

说着,蓝启仁果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向蓝曦臣递了过去,并淡淡道

“曦辰,这是忘机差人送来的”

蓝曦臣打开信迅速扫过内容,面容微微有变

“这……”

他似乎是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金光瑶,而金光瑶也似乎早就了然于心,毫不慌张仍然勾着嘴角,轻声道

“在下是否当回避一下”

“不,无妨”

蓝曦臣回复的斩钉截铁,惹得蓝启仁眉头又是一紧

“曦辰?!”

“无妨,叔父,这些怕是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与其猜测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蓝曦臣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从容神情,他大方恭敬的态度让蓝启仁无话可说。而另一边金光瑶已经接过了蓝曦臣递过去的信纸。

“你还真是……”蓝启仁心中郁结却是欲言又止,只得将这满腔怨念化做额头跳动的青筋。

“我信他”

听得蓝曦臣这轻柔的一句,蓝启仁闭眼半晌没有回应,最后只留下了沉沉的一声叹息。

“诶……”

 

蓝曦臣不知该如何宽慰叔父,心中也甚是愧疚,只好转身望向金光瑶。见他正仔仔细细的看着信上的内容,便一时也没有开口。蓝曦臣知道这信中内容对于金光瑶来讲另有深意,此番当年做下的恶事被翻出来旧事重提绝不是巧合。他很担心,于是踱步到金光瑶背后轻声问道

“阿瑶,这信中所说之事……”

金光瑶不等蓝曦臣说完便回头笑着将信递回给了蓝曦臣,仿若无事般道

“除了这颗头,其他的都可以在我身上清算”

蓝曦臣闻言皱了下眉,他当然不是为了清算什么,而这话金光瑶也不是冲着蓝曦臣说的。

站在一旁闭目不语的蓝启仁,此刻定是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回应,似乎还在等他们继续说下去。

“……果真是当年你命薛洋在这里藏匿了鬼将军?”

蓝曦臣回想各位家主给金光瑶按上的各种罪名中的确有这么一条,但他除了那些确凿可查的事情之外,其他的还是不愿相信。当年除了薛洋钉在温宁头里的锁魂钉并没有别的证据,而温宁自己也记不清那十三年的事情。不过这并不影响玄门众人给金光瑶定罪。

“呵,算是吧”金光瑶想起金光善曾命他做的那些事和自己曾经的执着期待,不禁觉得自己可笑,但时过境迁遥远的真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太大价值。他看向蓝曦臣没有多做解释继续道“只不过之前有其他东西镇在那里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现在看来有人把原来的东西换成了这颗头颅。”

蓝曦臣眼底有些黯然神伤,他默默望着金光瑶似乎有所期待。而金光瑶也看得出他心中的纠结,他知道蓝曦臣想听他解释,想听他说这些都是他迫不得已,就像前世那般。但这回金光瑶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缓过来,仍是很温柔的微微笑着。

好一会儿,蓝曦臣才静默思虑了片刻暗暗自语道

“原来的东西……能镇得住这么多邪祟……阴虎符?!”

“.……呵呵,差不多吧”

金光瑶默默应道,那声自嘲的笑声让蓝曦臣听得格外刺耳。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蓝启仁终于忍不住肃然沉声道

“请阁下说清楚”

金光瑶自是知道蓝启仁话中所指是要他说清楚什么,也许整个姑苏蓝氏现在只有蓝曦臣一人愿意相信他此番重生不会对蓝曦臣和姑苏蓝氏有所报复。

“蓝老先生不必动怒,既然此物已被人取走,那迟早是要现世的。而且当年我那半块残次品也早已不能使用了”

金光瑶越是面带笑意从容应对,蓝启仁似乎越是觉得这笑意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险诡计,他继续追问道

“你是说之前在那里的是魏无羡留下的半块?”

金光瑶闻言正了正身形,没有反驳也没有确认,他转向蓝启仁的正面恭敬的正色道

“不管它曾经属于谁,现在取走他的人必定有所图谋……但,那个人并不是我”

 

蓝启仁显然不能信任金光瑶所说的话,他凝着眉盯着金光瑶那张淡如水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要从里面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一般

“叔父,阿瑶此间并未离开过云深不知处,不会是他”

蓝曦臣的解释不仅没有缓解的作用,反而让蓝启仁的脸色更加阴沉,

“之前那个薛洋离奇逃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蓝启仁似乎是在努力保持着仪态不被胸中的怒火波及,蓝曦臣看着叔父不肯罢休的心中也无法平静,现在这里唯一还能从容不迫应对自如的似乎只剩下金光瑶了。

“在下现在的确没有能力自证清白,但您该相信泽芜君不会徇私,在下既然入姑苏蓝氏修习自然是不会让他为难”

这话虽是说给蓝启仁听得,却是让蓝曦臣闻言一怔,不禁心中莫名一阵惴惴不安。蓝启仁却是一声冷笑,看向蓝曦臣道

“说的好,曦臣,外姓私闯冥室当如何”

“叔父……”

蓝曦臣最怕的便是这种情况,但即便他早已料到此刻却还是毫无办法,他看向叔父的目光带着从不曾有的期望,蓝启仁仍旧板着脸只应了一个字

“说”

“杖责……五十……”

蓝曦臣等声音显得有些无力,虽然私闯禁地这种事姑苏蓝氏向来严惩,但却也不是铁板一块也要看具体情况,而说到底若是旁人或者说,非是向金光瑶这般前世作恶多端之人,知道自己尸身在此一时激动闯进来却也说得上情有可原。然而金光瑶在姑苏蓝氏眼里仍然是个危险人物……蓝曦臣作为家主此刻不能违背长幼尊卑和家族规矩,而作为自己却也不愿看着让金光瑶去受那样的罚,他心中矛盾纠结一阵,额头竟是隐隐渗出一层薄汗。

蓝启仁却是不管蓝曦臣那神色复杂的脸,随即道

“好!既然如此,今夜便随我去祠堂领罚!”

“叔父!”蓝曦臣不自觉的喊了出来,却还不等他想出后话,金光瑶已经颔首行礼道

“弟子遵命”

蓝曦臣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金光瑶那张白净淡漠的脸,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金光瑶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蓝启仁虽然看蓝曦臣这样失仪的样子很是气愤,但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瞪了金光瑶一眼,转身便要离开,而金光瑶也顺势迈步,下一刻却被蓝曦臣一把拽住了胳膊。

“阿瑶你……等等!”蓝曦臣急着眼又转向蓝启仁道“叔父……曦臣有一事相求”

蓝启仁听到这身形微微一怔,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半露愠色道

“曦臣,你……从小到大可没为外人求过我什么……”

蓝曦臣像是孤注一掷般,从袖中取出刚刚接过的那枚盛放珍珠扣的木匣道

“叔父,此有一碎魂,虽不是死于非命,但死后执念颇深,后又饱受摧残如今已怨气深重……曦臣认为度化此怨灵当在执行家法之前”

蓝启仁果然停下了脚步,作为玄门威望很高的正道名士,度化凶尸恶灵向来是蓝启仁乃至姑苏蓝氏最为优先考虑的事情。只是此时情境,即便是蓝启仁也不得不怀疑蓝曦臣的动机,但说到底没人会怀疑蓝曦臣的话中内容,他若如是说那便就是如此。

“度化怨灵?……”

蓝启仁看到那木匣中的事物闪着稍显幽怨的光泽,便觉察出了些许端倪。蓝曦臣眼神扫过金光瑶,却只看到他垂首将自己的脸埋在阴影中沉默不语。他便顿了顿继续道

“此灵生前并非玄门中人,却被卷入玄门恩怨,虽未行害人之事,死后却不得安宁……曦臣认为当将其解脱重归轮回”

蓝启仁端详着蓝曦臣手里这颗珍珠扣好一会儿,才微声言道

“的确已经破碎不堪,此乃谁人之魂?”

蓝曦臣顿了片刻缓声道

“……一介无名之女”

此时金光瑶仍然被蓝曦臣一只手紧紧拉着,立在他身侧,却是仿佛完全没有这个人一般的连气息都微不可查。

而蓝启仁细细的看向这枚珍珠扣的表面,片刻珠面下细微的魂魄流动渐渐映入眼底。

“这魂魄虽然破碎不堪但若是超度重归轮回却也无需将其强行拼接,二人设阵做法即可,只是这碎魂七魄还少了一魄,怕是超度之后转世也未必是个健全之人……”

突然,一直沉默的金光瑶忽然发声

“那最后一魄,也已然在此”

金光瑶的语气拿捏的很好,既不显得亲近也没有刻意疏离,任谁也不会忽然想到这魂魄是与他本人有什么联系,只当是和头颅一并送来的而已。

闻言蓝曦臣与蓝启仁皆是疑惑的看向他,而金光瑶正指向的便是在阵眼上的那颗头颅。蓝曦臣想到刚才金光瑶给他讲的经历,恍然间明白了些许,孟诗的魂魄以金光瑶的尸体为舍这么久,在尸首中留下一缕残魂也是十分正常,而在冥室的这一整天,或许金光瑶就是在想办法将这一缕残魂从这头颅中分离出来。

 

蓝启仁思虑了片刻,又向蓝曦臣期望的眼神,终是没有办法应了下来

“……好吧,那明日曦臣与我便进行超度仪式”

蓝曦臣刚要缓一口气却听身边金光瑶忽然道

“不,今夜”

“什么?这么急?”

蓝曦臣也被金光瑶的话吓了一跳,如果他之前是要保持低调避免蓝启仁做多于的联想,那么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不等蓝曦臣多想,更加惊世骇俗的一幕出现在了他面前,金光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向蓝启仁深深的行了一个跪拜礼,而且并没有起身就这样保持着头贴向地面的姿势淡淡道

“请蓝老先生成全”

蓝启仁也被金光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无措

“你……这是做什么”

蓝曦臣欲将他扶起却被金光瑶以灵力怔开,继续对蓝启仁恳求道

“在下自知多有冒犯但还请蓝老先生成全,今夜便将此魂超度……所需材料物品在下已在冥室备好。”

蓝启仁微蹙眉头,而此言一出不论蓝曦臣还是蓝启仁都能听得出,超度这魂魄之事金光瑶早已准备多时而且,原本就是要今夜进行的,而此等事在姑苏蓝氏只有蓝启仁和姑苏双璧有此等能力,蓝启仁几乎可以断定此般情境定是金光瑶一开始便算计好的,不过超度亡魂怨灵这等事无论怎么想不出对这世间有何坏处。

蓝启仁来回踱了几步,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转身问道

“那魂与你何等关系……”

此次蓝曦臣竟是抢在了金光瑶前面,用同样恳求的语气说道

“叔父……曦臣担保此魂非是害人之物……请叔父成全”

蓝启仁沉默了半晌,几乎是完全无奈的垂下了眼帘,终是叹声道

“你们兄弟两个……诶……罢了……”

 

 

大梵山也是夜幕低垂,兰陵金氏此番东道主做的排场虽不比往日金光瑶仙督在位之时,但这方面却也仍是玄门各家之首了,待各家家主纷纷从各自营帐中出来,便能见到一副不似金麟台胜似金麟台的轩昂气象。整个场地被临时搭建的木质露台围绕,每个独立的露台上还挂着各家的家徽,中间则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平日里在金麟台这样的场地上都是一群莺莺燕燕的婀娜舞娘在其中翩翩起舞,今日却是被装点成了校场的模样。然而大家都不惊讶,因为早就已经收到了盖着牡丹印的请柬,今日“碰巧”是兰陵金氏家主的生辰,晚宴便多了这样的节目。

蓝忘机和魏无羡早早便落了座,姑苏蓝氏的小辈们也已经在蓝思追和蓝景仪的带领下在场地中一字排开。而其他家的队伍似乎并不着急入场,有些到了场外也还在说笑寒暄,魏无羡想若是换做当年可不会这样,如今兰陵金氏面子还在可里子却是已经被各家都看的清清楚楚了。他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懒懒的对一旁正襟危坐的蓝忘机笑道

“连金凌都学会搞排场了,诶……蓝湛,你知道一会儿这些小孩儿要比什么吗”

“射箭”蓝忘机饮了一口茶淡淡回道

魏无羡一听忽然面露喜色,他凑近蓝忘机蹭了蹭道

“这布置,倒是有几分像当年不夜天城,蓝湛,你跟我说说当年我扯下你抹额的时候,你心里怎么想的,怎么就退赛了呢,你要是不退赛肯定能进前两名~”

蓝忘机没有答话,只是扭头用他浅浅眸子无声的扫过魏无羡堆满笑意的眼角,瞬间魏无羡便笑不出来了,这么多年他早就能读懂蓝忘机那张冷冷的面皮下各种小心思。

“好好好,你要不退塞肯定是第一,含光君当然比夷陵老祖厉害啦~对吧~”

蓝忘机仍旧没说话,只是耳垂微微有些发红,魏无羡早就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正要顺势调戏一番,忽然蓝忘机的眼神越过了他的肩膀落在了远处。而魏无羡也听到了校场上的一阵队伍入场的声音,他扭头望去,那队首举着的正是兽头纹的家徽旗子。

“蓝湛,你看那边,是聂家的人”

“嗯”蓝忘机淡淡答道,脸上却已经失了温度。

远处缓缓走来一位风度翩翩的仙首,他轻轻挥着折扇,离得老远便与魏无羡打起了招呼,无奈出于礼貌魏无羡只好起身与蓝忘机迎了过去。

“聂宗主,几日未见越发神采奕奕了”

“魏兄~含光君也来了……怎么不见曦辰哥?”不提蓝曦臣还好,一提蓝曦臣蓝忘机的脸更冷了,他只是与聂怀桑简单互施了礼仪,便转身去校场叮嘱自家小辈们去了。“魏兄……含光君这是……”

魏无羡心道这聂怀桑还真是,不就是想跟我单聊吗,至于用这种方式把蓝湛恶心走么。

“聂宗主这么在意蓝湛吗?那日走的不声不响我道聂宗主早就把我们忘了呢”

魏无羡也不示弱,一上来便挑了最让对方尴尬的话题。

“哪能啊,我那不是着急明宇的事嘛……魏兄有所不知,明宇从小就爱做噩梦,家里的长老说他元神与常人有异,不宜外力扰动……所以……我可不是信不过魏兄啊”

聂怀桑一股脑倒出了这么多话,魏无羡都有些惊讶,平日里聂怀桑装傻充愣惯了,一直话都不多,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哦?是嘛,那后来你侄儿是怎么醒的?”

魏无羡笑着给聂怀桑让出了坐席,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酒坛,随手把聂怀桑手里的茶盏夺了来将茶水一撒,不等聂怀桑反应已经将酒倒满递了回去。随后也如法炮制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聂怀桑鼻子一闻就知道是天子笑,他乐呵呵的向魏无羡举了举杯,魏无羡也笑着回应,二人笑而不语却十分默契的默默饮下了满满一盏酒。

一杯酒下肚二人皆是放松了很多,聂怀桑更是显得随意的很,他往魏无羡身边凑近了些小声道

“说来也奇,有一天大哥的尸身突然自己冲破了封印跑到了明宇的房门口,当天夜里明宇就醒了!邪咒的症状也消失了……事后我调查了很久也没人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聂宗主是想说是赤锋尊救了自己的儿子?”

魏无羡调笑的语气似乎对此说辞并不完全相信,聂怀桑也不惊讶,继续道

“虽然我也很难相信……不过明宇也说他在梦里见到了大哥,不知魏兄可有高见?”

魏无羡晃了晃手中的小酒坛里还剩下的几滴天子笑,似是思虑了片刻便将剩下的酒一口饮了个干净。之后又笑道

“呵,难不成赤锋尊的魂魄归位了?”

“不可能吧……我大哥他……魏兄当年你是亲眼见过的啊,连我都不认识了……”

魏无羡说不好此刻的聂怀桑是真的不明白状况有意来向他求教,还是故意为之来套他的话,又或者是二者间有,数月前的那一场过往聂家的小孩可是已经露出太多破绽,难道聂怀桑就浑然不觉吗

“晓星尘道长的魂碎成那样都还有希望重归于世,赤锋尊如今尸身与残魂都在不净世又有何不可”

魏无羡所说的都是大实话,但也都是尽人皆知的废话,若是生根养灵能如此容易那薛洋也不会在义城巴巴的恳求魏无羡帮他拼起晓星尘的魂魄了。他要看看聂怀桑究竟想说什么。

“残魂而已……大哥他是没希望再回来了”

半晌聂怀桑才幽幽道出这样一句,眼神却落在了远处的侄儿身上。

见聂怀桑忽然一副落寞的样子,魏无羡更加吃不准他意欲何为了,又不能干坐着不说话,只好还是换成了自己往下说

“不如咱们聊聊别的?”

“魏兄想聊什么……”

聂怀桑挑起眼帘似是很有兴趣,魏无羡则笑道

“你的仇人”

“仇人?你说金光瑶?为何要说他”

聂怀桑似乎有些不情愿提起金光瑶,但此时魏无羡心里更烦,他明知道聂怀桑此来就是要说这件事,但此般以退为进却是让魏无羡失了些许主动。但该谈的还是得谈,魏无羡挑挑眉毛,佯装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道

“你说巧不巧,这百凤山围猎一开始就有人发现了金光瑶的尸身”

魏无羡很清楚,金陵已经封锁了消息,此时知道此事还能淡定如初的聂怀桑多半就在幕后,而聂怀桑似乎也摒弃了往日“一问三不知”的做派,仿佛一个从幕布后走向台前的人般,很是认真的说道

“是嘛,那看来金宗主要有点麻烦啊”

魏无羡也觉察到了聂怀桑的反常,跟进问道

“怎么说?”

聂怀桑将手中的折扇一折一折的拨开又一折一折的合拢,半晌,笑着对魏无羡道

 “魏兄何故明知故问呢,我倒是觉得该有人出来解释一下这阴邪之地到底是何来历,要如何处理,虽然有人封锁消息但这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到时候这传言满天飞对金家可是很不利。”

魏无羡闻言心里暗道,看来他们想让金光瑶从蓝家出来。可是这丑事即便是证据确凿也不过是一桩旧事,颜面再不好看只要他呆在姑苏蓝氏不声不响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为何聂怀桑会笃定金光瑶一定会出现呢?……不过以之前金光瑶的表现来看,他的确也在计划着什么。

魏无羡思前想后忽然想起了那颗疑点重重的头颅,如果是聂家一手将赤锋尊的尸身连同金光瑶的一并取走后演了之前那一出戏,那么现在便是要利用金光瑶的这具尸体,而为了惩罚或是别的原因,金光瑶的尸身应当也被分割成了若干尸块,只是为什么让头颅被第一个发现呢……

魏无羡一边思索一边不由自主的将眼神飘向远方的蓝忘机,他正在给姑苏蓝氏的小辈指点射箭的机巧,而对面,事先准备好的灵靶已经解开了封印放进了结界当中。这些灵靶是仿照当年不夜天城的凶灵靶所制,但已远没有了那般凶煞的戾气,对于仙门小辈并无杀伤力,只是比赛讨个彩头罢了。

“魏兄可知这靶子是用什么炼成的”

似乎是见魏无羡久不开口,聂怀桑忽然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似是随口说道。而魏无羡怎会不知,这些靶子原本也是走尸邪祟的部分尸块,将部分怨灵封入其中再施法炼化便成了可以用来练手的灵靶。

想到这,魏无羡忽然心中一亮,他没有回答聂怀桑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

“金光瑶的魂魄虽然夺舍重生,但不代表尸身就没用了,人的身体不过容器而已,即便只是部分尸身也可以承载凶煞怨灵。赤锋尊亦是如此……”

魏无羡言有所指,但聂怀桑却似乎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样子,很是无辜的眼神望着魏无羡缓缓道

“魏兄突然说这些……我听不太懂啊……”

魏无羡也不管他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只是语重心长的对聂怀桑轻轻耳语道

“虽然还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我总觉得要出事啊……聂宗主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你侄儿?”

不等聂怀桑再说什么,一旁刚好走过两位别家的家主正谈笑风生,见到聂怀桑便马上过来寒暄道

“聂宗主,您好……”但是他们似乎没有注意,聂怀桑身边的人是谁“夷……夷陵老祖……?”其中一位家主似乎是当年与魏无羡有过仇怨的。

即便是多年后的现在,魏无羡仍然时不时的会遇到这样的人,他们对夷陵老祖永远都是又恨又怕。

“走,走吧……”

另一个看出了端倪,强行将这位家主拽走了,而临走还不忘跟聂怀桑挥手告别。这场面对于魏无羡来讲有点尴尬,而直到他们走远,聂怀桑才勉强的笑了笑,对魏无羡抱歉道

“额呵呵,魏兄不要介意啊,他们……”

“不妨事,这标签贴在我身上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何况我又不是金光瑶,他们不会死在我手上的~”

魏无羡脸上似乎是毫无介意之色,聂怀桑深知魏无羡脾气,便不再提及,而是转眼看向了另一侧。此时各家大多已落座,兰陵金氏的坐席也已坐满,金凌端坐中间正与旁边的额长老耳语。忽然有人呈上来了一样东西,像是个布袋子,魏无羡眯起眼借着兰陵金氏那如白昼一般的麟灯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封恶乾坤袋。

“……金宗主脸色不太好啊……”

聂怀桑似乎一直关注的都是金凌的神情,而对于那只封恶乾坤袋却毫不在意,更不好奇。魏无羡想了想,转脸向聂怀桑说道

“聂宗主,你可还记得我也算是金宗主的半个舅舅?”

“魏兄为何突然说这些”

聂怀桑似乎被魏无羡跳跃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弄糊涂了,而魏无羡则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聂怀桑的反应,片刻才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难过啊……”

“为何难过?”聂怀桑问道

“为了……”

魏无羡说道一半,只见一名兰陵金氏的门生疾步向他走来,魏无羡只得轻叹一声,自语道

“看来我和蓝湛的隐居生活又不能继续了啊~”

 

那名兰陵金氏的门生匆匆跑来,向魏无羡行了礼,才发现聂怀桑也在,于是又匆忙向他补了一个礼,这才俯首在魏无羡耳边耳语了起来。魏无羡听闻后眼帘微垂,但还是从容不迫,交代那名门生了几句便放他回了金凌身边。

聂怀桑全程没有说什么,直到那名门生走远,他才带着些许好奇的语气问向魏无羡

“这次又是什么”

魏无羡挑眼看到聂怀桑那张倒出写满了“我不不知道,我不懂”的脸,半晌只是笑着淡淡回复道

“手臂和躯干而已”

 

 

冥室此刻已然灯火通明,即便如此仍然掩盖不住那般令人忐忑的氛围。金光瑶立于蓝曦臣身侧,幽幽望着那颗孤零零的头颅,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他前世并不是个喜欢照镜子的人,但自从回到金麟台的那一天起,每日出门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嘴角,收敛起自己内心的不安与彷徨。

 

“开始吧”

蓝启仁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的瞬间,前方是一片陌生又孤独的未知世界。蓝曦臣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煦,一如既往的在金光瑶心底投射了一缕微光。

“阿瑶,试着解开头颅的封印吧”

“好”

金光瑶淡淡答着,踱步到了阵眼一侧。此刻那头颅惨白的皮肤映着头顶皎洁的皓月显得更加白的没有一丝真实。金光瑶缓缓将手置于头颅上方,默念咒文,渐渐苍白的皮肤上显现出了淡淡的诡异纹路,蓝曦臣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咒文非本土之物,更像是南越甚至海外诸岛的某种巫术,但似乎看起来已经被金光瑶改进过,灵力在其纹路上运行自如,甚至封禁的力道也更加强劲。直到那些纹路逐渐清晰,闪着幽幽的金色灵光,金光瑶将指尖轻轻触到头颅眉间的一点鲜红,正是刚刚他点在眉间的一点血迹。片刻那些纹路开始在皮肤上缓缓浮动流转,仿佛运行着一部韵律悠扬的乐章。随着这韵律金光瑶的指尖在那眉间的方寸之地开始缓缓勾勒了一道咒文,完成的瞬间只见原本缓缓运行的灵流在头颅的皮肤上又瞬间凝滞,下一刻随着一声轻灵的断碎之声,所有的纹路都瞬间消失,而那头颅也瞬间被暗沉的死气所覆盖,面容不再是惨白而是更像凶尸一般的青紫。

此时蓝曦臣与蓝启仁已开始合奏,金光瑶将那枚珍珠扣浮空度到头颅的眉心前,似是早已相互吸引般,珍珠扣中的魂魄也躁动起来,而渐渐的,刚刚那一点血迹的眉心中升腾起了一缕纯白的薄雾,在柔和温婉的萧声与琴音下逐渐凝聚,探向那枚珍珠扣。仿佛兴奋的迎接一般,珍珠扣周围也散发出了缕缕白烟环绕。

蓝曦臣看到金光瑶的手微微颤动,也不知这是源于他心中的情绪还是控制咒文所运行的力道,但无论是哪种他都有些担心。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藏在头颅中的一缕残魂才仿佛放下了戒备,小心翼翼的向其他的残魂靠拢过来。此刻金光瑶当然知道破碎的残魂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他们只能靠着本能和同源的吸引而相互靠拢,但他望着这孱弱却一尘不染的魂魄心中还是升腾着千头万绪,儿时一幕幕在他看似淡漠的眼底流转反复,他甚至生出了些许不舍的念头。但只是瞬间,他便将这苗头狠狠在心中捏碎。

金光瑶见那一缕残魂已经逐渐要脱离头颅的肉身,便开始默念另一道咒文,只见几缕残魂已经渐渐相互缠绕交融为一体,而那一缕残魂的尾部也已马上就要脱离那一点鲜红。金光瑶的心正逐渐下沉,耳边似乎只能听到那低缓温暖的萧声。

突然,眼前一道浓重的怨气袭来,金光瑶一惊,片刻才发现那怨气并非袭向于他,而是仅仅纠缠住了梦诗的残魂,要将它撕碎一般的狠厉。金光瑶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本能的起手灌满了灵力向那道怨气击去。那力道之强,连坐镇两侧的蓝启仁和蓝曦臣都为之一振。蓝曦臣意识到的时候,金光瑶已经徒手抓住了那道戾气深重的黑烟,硬生生的竟是将它重新按回了那头颅之中。梦诗的残魂似乎受到了惊吓,正欲四散奔逃,蓝曦臣见状突然一阵变调,萧声瞬间从低缓变为肃杀,同时他眼神一紧,一只锁灵囊顺势飞出直接将四散的魂魄收入其中。

“这头颅里还有别的东西,阿瑶小心!停下来!”

蓝曦臣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金光瑶喊道,他看得出金光瑶已经用了全力去压制这头颅中的邪祟,但对方却是还未有半点颓势。这只能说明这邪祟比金光瑶的现在的实力远远高出一节。金光瑶如果一意孤行,接下来便有可能被这邪祟所伤。

“我能压制住,你们……继续!”

金光瑶颤着嗓音吼道,而他何止是嗓音颤抖,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全身的青筋都跳了出来,额头已经开始滴汗,这情景看得蓝曦臣下一刻就要飞奔而出将他与那头颅分离开来。却在这时听到了蓝启仁的声音。

“曦辰,不要分神!”

蓝曦臣闻言怔住,这才想起孟诗的魂魄还没有超度完成,而这段时间里,为了不干扰超度残魂的法阵,金光瑶需要一直用自身灵力强制压制着那邪祟,不能结阵不能用符,直到超度仪式结束才可重新封印它。

“继续!”

金光瑶向蓝曦臣又吼了一次,而此时短短半刻时间便已经向被水浸透了一般。

“阿瑶……”

蓝曦臣的心中不由的有些绞痛,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初遇的时候,他便见过了孟瑶所经历的世态炎凉,更能体会这个人对母亲的那种深藏的执念。

蓝曦臣目光收回的瞬间还是对上金光瑶那不知何故短暂扫过的眼神,那看向自己的神色蓝曦臣一时不知如何解,似是有几分期许又有几分悲凉几分不舍,然而最戳痛他的却是一股深藏的决绝。蓝曦辰疑惑却没有时间再让他深究,萧声再次低流缓出,渐渐与琴声汇聚形成一股柔韧而有力的灵流包围了孟诗的残魂,那枚锁灵囊没有封口漂浮在空中,随着音律缓缓飘动,其中的魂魄也渐渐安静下来逐渐汇聚成一股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腾。

天井投下的银白的月光打在这一团升腾的白雾之上,闪出点点晶莹的微光,而微光也随着音律的演变逐渐汇集,虽然仍旧松散却也可称得上一个整体了。

孟诗的魂魄此刻就是这团雾气,它形态不定在法阵圈定的空中四处漂浮探查,像是在寻什么东西。而此刻金光瑶已经几近脱力,他将浑身能感受到的灵脉全部调动了起来将那颗头颅包裹的严严实实。即便如此,那在头颅周遭不时突兀的黑影仍然躁动不安,势要冲出桎梏。

在乐章的最后时刻,蓝曦臣看到孟诗的魂魄终于停了在了离金光瑶咫尺之隔的法阵边缘,它似乎还想飘的再近一些却碰到了蓝曦臣和蓝启仁音律所设的灵界阻隔。金光瑶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但还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头,怔怔看向近在咫尺的淡淡残魂。下意识的想抬起手去触碰,而他双手刚刚有所松动,那头颅内的邪祟又是一阵狰狞的躁动撕咬,金光瑶凝着眉又加了力道才得以控制住。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魂魄在这世上最后的时刻,残魂在他面前浮动飘忽了许久似是有千言万语般却无从表达,蓝曦臣故意放慢了曲调,蓝启仁竟是也没有反对跟着也慢了下来。但终究曲有终时魂有归处,随着蓝启仁拨出最后一个音节,蓝曦臣悠长的萧声也随之渐渐隐去。那魂魄已经纯净的近乎晶莹剔透,微微透明的仿佛轻轻一吹就会散去。点点微光渐渐向上空的天井升腾而去,魂魄的边界逐渐模糊,最终在金光瑶的眼前消失不见,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从此以后,她便真的不在了”

 

此时的金光瑶灵力已然耗尽,再无力气去控制那狰狞的邪祟,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坠,努力支撑在台子上的手抖得厉害,挣扎了片刻终是失了支点天旋地转的倒向了不知哪里。

他勉力微睁的眼看到邪祟向他冲来却已经没有一丝力气闪躲,他甚至没有要闪躲的想法。

当他任命般的合上眼,却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他自然知道这是谁,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起来,心中却是溢满了浓稠绝望。

“阿瑶!……醒醒!……”

那熟悉的声音,听上去那么遥远,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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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我做到周更了,泪目,更得太慢很抱歉,希望还有人记得这文

没错,我就因为写到虐处才去画小甜饼的🙈

还要再加一周的班,下周继续周更,遁走加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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